雪山之家连绵不绝的退却分集剧情
连绵不绝的退却——普优《雪山之家》尽管以两个男人长达四分钟的笑声收场,罗马尼亚导演普优的新作《雪山之家》依然带有满满的攻击性。他似乎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纪录一场交替爆发此消彼长的家庭纠纷,但实际却将话题引向罗马尼亚的地缘尴尬和整个民族迟缓的宿命悖论——传统,政治,宗教,左还是右,前还是后,相信还是怀疑,这一切在一个封闭的公寓里似乎都有据可循——正如普优自己所述——“在有限的空间里去延展无限”——在趋于真实的影像体验中,对于深层意义的指向也许就更加发散。在东正教中,人去世后第9天到第40天是上帝的考察期,而第40天,家庭需要举办特殊的祭奠仪式,并请求上帝来决定亡灵的归向。依照东欧人的传统观念,一家之长的逝去,总是会触发家庭内部力量的不均衡,引发接连的家庭冲突。影片的这一选题来源于普优的同样亲身经历,片中主角Lary在日内瓦工作,而普优正是在日内瓦完成学业;在2007年,普优的父亲去世,他奔丧回家,见证了一系列的家庭矛盾,顺便还和母亲的一位老同学吵了一架,这位老同学在电影中就化身为对齐奥塞斯库统治念念不忘的老婆婆Evelina。影片几乎全部采用大段的长镜头叙事,有些镜头长达近10分钟,而场景的单一,更是减缓了时间的流逝,似乎是在1:1构建着等同于生命的真实。在一些使用类似拍摄手法的其他影片中,摄影师总是习惯于用摄像机的快速调度来避免过多人物调度,并试图追求一种所谓的“真实质感”,但普优不厌其烦地将人物的走位,关系,触发链接,统统考量在内,打光,构图……共同建造着一种隐秘的精致。摄影机本身更是这种精致的重要参与者,它始终一位缓慢的旁观者,而且并不会由于好奇心徒增而立刻改变观看方式——只是安静地呆在人群之外,关切却慵懒地看着人们——似乎是逝去父亲的幽魂在人间的最后一次游荡。他穿梭于亲人之间,默默地看着他们争吵,哭泣并和解,跟踪心爱的儿子,看着家人为吃上一顿晚餐而竭尽全力。从普优早年拍摄的老人院纪录片,到为他博得“一种关注”大奖的《医无可靠》,普优似乎从未放弃老人的题材的关注,对老人的探讨也似乎直指生命的追问。对于影片题目《Sieranevada》,本意实际上是对于“内华达山脉”的罗马尼亚语音译,普优说影片中,人们居住的共产主义时期留下的旧公寓大楼,远远的看上去就像是连绵的雪山一样。如果我们按照政治推断公式去解读影片,父亲的去世意味着罗马尼亚民族传统精神的沦陷,小儿子无法穿着父亲的衣服,似乎是在暗示着传统精神尴尬的现实适用性;几个儿子代表着多样的社会势力和思潮,而母亲却又如自然本身,企图去平衡和滋润所有人。然而如果一切都按上述逻辑走位,似乎又显得过于僵直,因为影片中的主要人物都无法贴上具体的标签,个性鲜明的同时血肉依然丰满。他们在餐桌上讨论政治事件,也讨论网络流行歌曲;他们会为理念争吵,也会偷情;他们对着别人的哭泣发出哂笑,自己又不禁会留下眼泪——角色们拱绕着一种有力的气场,这气场本身有着发酵一般的膨胀潜力,纷乱的随机性和似乎无法避免的伤怀。而影片本身则是一种并不迫切的找寻,游走在人群之间,游走在话语之间,却又置身事外。在这种找寻中,答案又似有若无,“查理事件”的真相,“9.11”的真相,Tony偷情的真相,Relu染上烟瘾的真相,女儿朋友吸毒的真相,父亲的灵魂会究竟会走向哪里,女人为什么哭泣……而远远看上去,这些问题似乎又都退却了原本的色彩,凝为一体,如同雪山一样与你冰冷相望。退却欲望,退却虚荣,退却你所不齿和你赖以为继的,剩下的或许就是答案。2016.5.12